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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起(一)

序章:起(一)

大羽神武九年八月初五

唐国下安

东陆的秋天来的依旧迅速,前几日还是穿夏衣的气候,转眼就不得不穿上厚一点的袄子了。特别是在夜晚,打更的老头都裹上了自己过冬的衣服,可冷风吹过之时,他拿着马灯的手还是不住的打着颤抖。

他把马灯放在地上,往被冻红了的手上哈了一口热气,又搓了搓说:“这个鬼天气,这几天就这样的,冬天还怎么过啊!”

休息了一会儿,他提起了马灯,敲了敲铜锣,履行着自己作为打更人的义务。在马灯照亮的地上,光明孤独的与周围的黑暗进行对抗,老头继续走着,盘算着自己还有多久就可以回到家里温暖的被窝中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周围传来了奔跑的声音,老头有点害怕。大半夜的还在街上跑着的东西,一般都不是什么令人欢喜的,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敲铜锣的木棒,虽然也知道如果真的是什么不好的东西,手里的这根木棒也绝不可能救的了他的命。可人都是如此,哪怕一点点的依靠都能给予莫大的心安。

老头也开始跑了起来,可那声音还是越来越近了,仔细听听才发现声音的杂乱,以他的经验,这应该是追杀之类的。虽然下安为唐国国都,可由于国主百里牧的不作为,其实也说的上是昏庸了,导致整个唐国的状况不算太好。贵族纸醉金迷,沉浸于温柔乡之中,许多平民却在饥饿与恐惧之间艰难地谋求生计。就算是国都也好不到那里去,大不了因为是国主脚下之地,稍稍好了一点罢了。

换句话说,想老头这样的人,就算是死在了这里,大不了就是家属认领一下尸体,丢几个金珠的钱意思意思就完了。几个金珠就换来了死去的人的余生,也是蛮廉价的。老头费力跑着,但临近的声音让他愈发绝望,拐过拐角,于大道另一侧的小巷突兀的出现。老头最后的希望孤注一掷,放弃了继续逃跑, 而是径直的冲入小巷之中。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暂时失去了视力,他蹲了下来,尽力隐藏自己的存在。

当老头的视力回到他身上的时候,身后奔跑声的制造者也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一个中年的男性,身高是对于东陆人而言惊人的七尺,手上一柄通体漆黑的长枪,连枪尖都是如同黑夜一样的墨色,只有枪尖与枪身的连接处,络着一只盘旋的青色巨龙,它怒目而视,仿佛想挣脱出长枪,咆哮天地之间。枪尖还在滴着血,和男人全身素白的衣服是最鲜明的对比。

白衣男子在老头的注视下,猛然回头,枪在空中画出一道惨烈的弧线,生生的将后面追赶的几个人击飞到了一旁几米处,追赶的人中有一名持一柄青色长剑的人用手中的剑挡住了那一记横扫,两件兵器在空中碰撞,发出低沉的闷响,如同它们体内的灵魂在嘶吼一般。

挡住了白衣男子的横扫后,持剑者也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离自己的目标有着几步远的距离。他笑了笑,面部柔和的好像要散发出阵阵的阳光。

他用一种和老友说话的语气道:“我虽然奈何不了你,可你也摆脱不了我去救其他的人,这样杀几个喽啰泄愤好玩吗。”

白衣男子望着持剑者的笑容,脸上的表情也森冷起来,他将长枪举了起来,将枪尖指着面前微笑的男子,毫不掩盖自己的杀意:“若再给我一次机会,当日我必斩你,苏柒。

被称为苏柒的人将长剑收回鞘中,将双手举过头顶,说:“现在你也可以把我给杀掉,让我赎一赎自己的罪。”白衣男子没有动,也是将长枪放下了,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对方,秋天的冷风吹过,吹起了两人的衣角。

最后还是白衣男子先动了,他转过身去,慢慢的走了起来。苏柒却一点追赶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站在原地,眼神注视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脸上多了几分萧瑟:“你又有什么错呢?错的都不是我们,这个天下太平太久了,也许是该有一把火烧起来了。烧到这个世界都变了样子,对我们这些苟延残喘之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苏柒有点惊讶于白衣男子说的话,他深知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这个五方大陆上如果还有一个人可以维护和平的话,那么无疑是他。

上唐武俸阁之主唐松,被称为“生不逢时的猛虎”,这个男人本该是一切妄图于打破和平之人的噩梦,他的枪传说可以刺 穿天际。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说出了那种违背上唐的话,要知道上唐立国之本便是和,这是多么的匪夷所思。唐松也知道苏柒在想什么,他一边往远方走去,一边说道:“上唐已经灭了,我也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阁主,现在的我只是一头充满复仇怒火却已经衰老的野兽,在哀嚎罢了。和平,终究只是谎言”

苏柒没有回答他,只是用自己黑色的眸子看着对方,看着唐松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这样望着这个他曾经无比仰慕的人的背影了。

下一次见面,迎接他的,就只有那杆长枪和毫不留情的凌厉攻势了。

苏柒叹了口气,之前被击飞的几人这时也回到了他身旁,嘴角虽然挂着血,可看的出来还是没有什么大碍。

其中一人心有不甘的说道:“为什么不追了统领,杀掉他就都结束了啊。”

苏柒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指了指他的心脏:“要是他愿意,我们的这里所有人都会被他的长枪所贯穿”在属下逐渐暗淡下去的眼神之中,苏柒望着天空:“这次我做的,他真的明白了吗?”苏柒站在下安的街道上,叩问着自己。

呆立良久,他摇了摇头;“我还是猜不透他啊,也罢,做都做了,有什么后果都加在我身上吧,大不了万劫不复。”说完,他挥一挥手,示意了属下,几人也是消失在了老头的视线中。

老头突出了一口憋了很久的气,眼前这些人说的一切和他都没有关系,他只知道自己活了下来,可以回到自己温暖的被窝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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